『是非成敗轉頭空,古今多少事,盡付笑談中。』
父親生於民國28年,經歷過二次大戰。當時父親還小,躲空襲雖然害怕,但讓他最害怕的不是空襲,而是沒有飯吃。
那個年代的台灣,普遍窮苦,加上戰亂,幾乎每餐都吃番薯籤。父親常告訴年幼的我:「當時的番薯籤哪像現在這麼好吃!白白的,還帶有香甜的味道。以前的番薯籤黑黑臭臭,好難吃。」(不知現在是否還買的到番薯籤?)
父親對於飢餓的恐懼,並未隨著戰爭而結束。因為,阿公賺的錢都不拿回家,阿嬤要想辦法張羅六個小孩的用度,實在無法負荷。父親是長子,上面還有個姐姐,所以他們姊弟倆從小就要想辦法賺錢。除了種田、餵牛,七、八歲開始,父親一大清早就要起來賣油條。
因為賣油條的小孩不只父親一個,每個小孩都想把油條賣完。怎麼辦呢?父親思索著,大家都賣給一般家庭,競爭激烈。於是父親決定半夜起床,即使是寒冷的冬夜,他也是半夜起床走到漁村賣油條給漁民,這樣就不用擔心賣不完。
每次聽父親講這段故事,總讓我心疼!是怎樣的父親忍心不養家,眼睜睜看著自己年幼的兒子,又凍又睏半夜起來賣油條?
父親辛苦的童年,讓他極度缺乏安全感,卻也因此激發出做生意的天賦。無論賣甚麼,總是想辦法做到最好。
父親常說:「每個人都想努力賺錢,那麼你要如何和別人競爭?所以一定要找到適合自己的方法。」
父親15歲學木工,30歲與母親創立「信泉家具行」,從一開始做書桌、櫃台,轉到賣神桌、餐桌。父親總是隨著時代演變,調整腳步。
只是,一代有一代的故事。隨著年紀增長,父親愈來愈無法跟上時代的巨輪。加上帕金森氏症與中風,更顯力不從心。
這幾年,實際的經營者早已是我媽,但父親直到往生才放下顧店的習慣。
有時我會想,父親真的放下了嗎?現在我弟開始接手生意,或許要等「信泉家具行」再創高峰,父親才能真的放下吧!
註:父親年輕時總愛說:「人生好比草木一春。」祈願父親可以因為自己最愛的這句話,放下一切,往生極樂淨土、圓融國度。